在这个线上支付的互联网时代，中国的老百姓逐渐适应了出门不带现金的习惯，也免于货币兑换的困扰。而在“废两改元”前的20世纪初，各地用钱却是一种混乱的状态。当时官方铸造金本位钱币有什么缘由，又为何没有下文了？请跟随作者来回顾曾经在中国无疾而终的“金本位”计划。

“我想请教在座的各位：中国的货币是什么，谁能开导我们？”这是一位英商在1903年香港商会上的讲话，充分显示了20世纪初各地用钱依然自行其是的混乱状态。早已习惯十进制的现代人，很难理解当时银钱兑换有如今日股票挂牌般行情随时异动的情况。

也难怪中国货币权威专家彭信威教授会说：“用现代的眼光来看，中国古代货币是没有制度可言的。”古代中国货币基本是银铜并用，大额用银，小额大致使用后来称制钱的一文有孔铜钱，币材的成分及重量扮演主要的角色而分论枚计值。这种制度随着清朝与外洋接触频繁开始出现问题，尤其对外屡战屡败赔款连连，更如雪上加霜。朝野间逐渐了解其严重性，但在“币值单位是圆还是两”上却争论多年，也在银本位、金本位间摇摆拿不定。后又因列强的币制多半已放弃银本位改行金本位制，使金银间的对价差距加大。习用白银的中国，在对外收付及赔款偿还上非常不利，但中国又没有实施金本位的条件，故金汇兑本位主张甚嚣尘上。但争议多年后，无论是宣统二年（1910年）颁布的《币制则例》或民国三年（1914年）的《国币条例》，皆暂以圆及银为本位，惟财政当局始终念念不忘想推行金本位或金汇兑本位。

2019年6月北京诚轩上拍的“二十一年金本位币”

台湾名家刘改造旧藏的PCGSSP63壹圆光边样币，以460万元成交。

民国二十一年金本位币

民国十八年（1929年），国民政府聘请美国财经专家甘末尔（）来华，调查财政币制等状况，并代立法案。此由专家组织的甘末尔设计委员会随即拟就《中国逐渐实行金本位币制法草案》，建议中国应实行金本位制，但仅须规定货币价值的单位，没有必要铸造金币，等于是金汇兑本位制。草案制定发行代表金单位的信用银币，每单位含纯金0.601866克，价值相当美金四角。因为其单位代表的黄金价值超过其含银量的金值，故曰“信用银币”。

与此同时，新建的上海造币厂也竣工，并进行新国币设计。新国币正面的孙中山肖像采用民国十八年比稿时意大利版图样，背面双桅帆船是参考新建之上海中央造币厂美籍总技师赫维特（CliffordHewitt）所设计工竣纪念章的形式，模具委请美国费城造币厂总雕刻师辛诺克（JohnSinnock）制作。

金本位币新国币的构想图案

金本位币采用的民国十八年新国币的意大利版图稿，后由美国雕刻师新雕模具。

“关金壹圆”，名目上价值纯金单位等同金本位币壹圆的海关金单位纸币，俗称“关金券”。

金本位币的最初设计

金本位壹圆新币原本设计与后来的量产船洋相似，惟国民政府以青天白日为国民党徽，欲将之镂刻于币面，因此加上旭日与象征三民主义的三只海鸥；又因财政部要求将金本位字样标示其上，故再将海鸥移到水面。金本位币壹圆仅试制若干，存世有直齿边与光边两类。在光边中尚有极罕见之阴打“中华民国中央造币厂”字样及梅花图样的版式，此应为原本的设计，其构想系要与旧银本位制银圆的形式容易区别，且可使伪作及锉边困难。民国五年（1916年）9月币制委员会呈财政部说帖《草拟试行银辅币办法》，讨论如何与旧币暂时并行问题之第八则即有“宜用洋文TheRepublicofChina（中华民国）四字，使伪造较难，且与旧铸小银元截然易辨”之议。推测是民族意识的兴起，决定不用外文字样。

按当时美国硬币采取字边的只有两款金币，是使用三簧片式夹模法于印花时压出凸起的图文。此法印花机需加装配合机件，当时中央造币厂的既有设备无此装置，故改采滚压方式制作，但试作时遭遇困难。辛诺克于模具运出后在民国二十年（1931年）11月10日给赫维特的信函内特别提道：需要重压才能将中文字样滚在壹圆币的边道上，该厂在中心盘与滚字模板方面“花了很大的功夫，在试制成功前仍有很多严重的障碍待克服。在这一两天内会再进行另一个尝试，希望能够更接近贵方要求”及“原模、二原模及工作模的制作相当顺利，不日即可完成，但在满足边道设计上是完全不同的，有关的许多新特性试验超出我们的经验”等语。信中还提道：“金本位币壹圆及半圆币模已于数周前运出，半毫及贰仙者亦于11月5日交运。另有四分之一仙者，因体积太小无法雕成，请剔除之……”由此看来，金本位系列币的原计划，较我们现在所见到的还要多出一种。

根据此信函的内容及实物的观察后可推测，前者指的是有“中华民国中央造币厂”文字边之原始设计，后面提到要进行的尝试是只有梅花图样的修改版本；再由实物及图片观察，可判断费城造币厂当时是以印花后的光边币进行滚字，但无法克服滚中文字的压力所造成之币缘凸起，即产生类似“饼干边”的波浪形现象，以及各字样间距不一的问题。

金本位币壹圆梅花边样币，仔细观察可见边缘呈现出波浪状的“饼干边”。

上海博物馆藏金本位币壹圆的立式字边，只有顺时钟及逆时钟之别，可免有正反面之争议。

字边的“中华民国中央造币厂”九字设计时系与边道为轴上下顺读，并不以币面为准，换句话说即是将硬币置放平面时，文字是“躺平”的。此设计使方向只有顺时钟与逆时钟之别，可避免出现正面朝上时文字方向朝下，造成民众错以为文字是颠倒的误解。民国二十一年版的三鸟壹圆银本位币虽也试制文字边样币，推想以制作难度高等因素，发行时也未予采用。

美国费城造币厂总雕刻师辛诺克与赫维特往来信函的原件，包括一张当初作为标准的孙中山先生半身塑像图片被赫氏当私人收藏携回美国，曾于1968年及1971年两次在美国集币协会（ANA,AmericanNumismaticAssociation）大会中展示，部分也刊载1971年12月的COINage杂志。连同草图、文件与各式金本位币壹圆铜质试制币、金本位币半毫试制币、船洋三鸟壹圆铜质试制币、二十二年船洋壹圆铜质试制币、工竣纪念章等藏品。其在1975年8月ANA拍卖会中，被一位钱商购置后，捐赠给设在纽约市的美国集币学会（ANS,AmericanNumismaticSociety）博物馆，并保存至今。

然而形势比人强，计划赶不上变化。中国没有足够的黄金来实施金本位，加上全球经济恐慌带来的萧条，以及“九一八事变”日本侵占东北，时局动荡下各行各业均受波及。1931年上海爆发“一·二八”战事，造成上海金融市场瘫痪，内地无法结算。各界废两改元呼吁四起，官商看法逐趋一致，新建成的中央造币厂也已完工，银圆供应能力已不是问题，金本位制无疾而终改行银本位币制。当初在美国费城造币厂试制的少数样本，成为藏家追逐的目标。

半圆银币（NGCMS62），北京诚轩2018年春拍以69万元成交。

美国SBP香港2019年8月出品的PCGSSP62壹毫银样，成交价为93210美元，约合人民币66万元。

金本位币半毫镍币样，另有设计相同尺寸较小的贰仙。

金本位币样的现况

存世的金本位制样币无论其面值大小，均为个位数，以贰毫最罕见。2019年6月，北京诚轩上拍台湾名家刘改造先生旧藏的PCGSSP63“二十一年金本位币”壹圆光边样币，同月英国Baldwin''s拍卖公司在香港出品有关设计稿的复制本。同年8月，美国SBP在香港出品之PCGSSP62壹毫银样均得善价。

本文选自

2019年第12期《中国收藏》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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