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之俨然,即之也温
——董戈翔老师小记
张兆恩
董戈翔老师是著名的书画家,是我的授业恩师,更是我人生路上的导师!从我1985年进入兰州一中上初中算起,追随先生已近四十年,虽然我没有走上专业画画的路,改学其他专业,但先生的思想、人格魅力却深深的影响了我。作为学生,随着时间的推移,董老师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恰如颜渊对他老师孔夫子的赞叹一般:“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他教给我们的不仅是美的熏陶,更多的是立身立德之本。
董老师与吴正中教授合影
董老师是我们的美术老师,当时听其他老师讲,董老师是有名的书画家,一中校园内“图书馆”三个字就是董老师题写的。当时小,加之喜爱画画,所以对董老师的尊敬之情油然而生!有意无意的总喜欢到美术教研组和美术教室的门口晃晃,久而久之,就逐步进入到画室开始跟董老师学画。
在学生的眼中,董老师是一位很严肃甚至有点神秘的老师,在孩子懵懂的心中我们的老师是名人,那种敬畏之意更是难以言状!但随着接触的增多以后才认识到董老师是一位“望之俨然,即之也温”的长者。董老师对待学生没有丝毫的架子,在他眼里,我们即是学生又是孩子,对于学习的问题总是手把手的教。当时社会已经流行办各种收费学习班,董老师不但没向我们收过丝毫的费用,甚至将自己的笔墨纸砚拿出来让我们用,每当我们有进步,他总是比我们还高兴,还会顺手填上几笔,或替我们在画上题跋;同样对我们的错误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也是毫不留情的指出或批评,董老师在给我们示范或修改画稿时一丝不苟,边讲边改,有时或许是觉得自己的批评过于严厉,又会在教学过程中说点风趣的笑话或历史掌故、画坛或梨园轶事来活跃气氛。
时间很快到了2016年,我的大孩子都快初中毕业了,董老师有一次把我和另外一个同学吴全学叫到家里非常严肃的给我们说:“我都快八十的人了,你们每周来我给你们再教教画。”他说的那么坚定,丝毫不容许我们推辞。
严格的讲,离开一中,我和全学都走上了不同的谋生之路,吴全学是医生开中医诊所,是国医大师周信有的弟子,我则在中国航油甘肃分公司从事行政工作,书画纯粹成了业余爱好。但董老师这样一说,我们又开始了同学之路,2016年到2020年疫情爆发之前,我们每周四到老师家开始学习,他每周给我们布置作业,有时我们想偷懒,又想着董老师在等我们,总得画点东西带去上课,我们在一中学画的还有一位同学马成,在深圳工作,现在随大画家郭石夫学习,董老师每次见到马成都要让他当面画幅画,进行点评。董老师快八十的人了还是那么认真,一丝不苟,有时批评得我们这些四十几的老学生无地自容,到现在“你们主要是思考不够”的训诫仍然如在耳畔。
董老师与郑铁林老师合影,后排为笔者
董老师对待艺术是严肃而勤奋的,他几乎每天仍在勤奋的读、临碑帖,不停地玩味、探索,吸取前人精粹,丰富自己作品。但他从来不让我们学生临摹他的字,总是谦虚的说他仍然在学习探索的过程中“还不成熟”。在学习过程中他告诉我们最多是“艺术重在修养学识,没有好的学识修养,艺术就是无源之水”“书法绘画既是艺术也是技术,必须要有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丹青余事也,即是余事就要有一个好的心态来对待艺术,切不可抱有功利的思想,心闲气定才会有好的作品产生”“意存笔先、画尽意在”“宁拙毋巧、去饰取素”“清而不薄、厚而不浊”。这些观点深刻的刻在我们的脑海中,甚至成为我们为人处事的信条。
董老师出生于书香门第,有丰富的文化积淀。我记得1990年前后甘肃画报给他出的一期专刊,他在自撰的简介中用了“幼承庭训”的词句。董老师时常向我们提及他的父母和家庭,教育我们要孝敬老人,他不仅是这么说的也是如是做的,他为了家庭,放弃了很多个人发展的机会。年轻时分配到临夏工作,当时,学校一度停办参加当地农业劳动,回忆起这段往事,先生长嗟叹世事多艰,所憾者国家经历劫难,不仅大好年华消弭殆尽,更有父母生活艰辛、度日如年,只能节衣缩食将节省的工资带回家中供养父母,解燃眉之急;所幸者自己在浩劫年代没有做过亏心事,没有整过人、害过人,甚至还帮了一些被整之人。
1978年回到兰州之后,生活条件虽然艰苦,但已少去了政治的压力,董老师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安定生活,在这期间,他创作了大量的油画、素描、连环画、水粉、国画及大量书法作品,尤其其书法秀于外而力于内,受到书画界和教育界的好评,董老师成为甘肃省当时唯一的中学美术特级教师!
董老师绘巨幅孔子像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董老师就是能够甘守寂寞,淡泊名利的人,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艺术品成为商品本无可厚非,但为成为商品而创作的艺术,其格调就大打折扣。压抑了很久的社会,一旦放开定会使某些人失去方寸,在市场的冲击下,很多人采用各种手段加入书协、美协,挤入某某词典,但董老师皆不以为然,依然独守着艺术的情怀,拒绝了很多功利性的创作、展览机会,抱定“不薄今人,更爱昔贤”的态度,独坐于他的书斋“望皋居”又称“见山楼”中博览群书、听京戏、揣摩古人意境,砥砺自取、上下探索。
他为很多甘肃出版社、甘肃画报等出版书籍、期刊提过字,甘肃省委主办的期刊《党的建设》封面字就是董老师题写的,我记得当时我还在读中学,董老师把“党的建设”写好后装到信封袋,让我送到省委宣传部的,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进省委大院,至今记忆犹新;在八十年代他的作品就作为甘肃省的文化交流物带到海外,这些他本人从来不提起。我记得当时他在一幅画上用了“勿迁其所爱、勿苟随流俗”的题跋。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作为业内知名的书画家,却不是书协会员、也不是美协会员,只是七十岁后在朋友的多次劝说下才成为中国美协协会会员,并被业内人士推举为甘肃省书画研究院副院长。
“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董老师是一真性情的人,睿智而不乏天真,平和谦淡,虽已年过七旬,不时还会像个天真的孩童一般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他言谈同样富于天趣而雅善诙谐,且其流露每发必中节,如其画之貌似轻描淡写,但含蓄不尽,韵味悠长。如我们在学校时,有次正在画室画画,有班上同学来叫去教室搞卫生,很快我们就回到了画室,董老师见状只是淡淡的说:“你们的大写意完成了。”当时并未理解,过了一会才明白董老师是觉得我们搞卫生的时间很短,肯定是胡乱打扫一通应付差事而已!此等冷隽语,时时出于先生之口,愈显自然而近乎人情!
在生活中,董老师是一个很随意的人,居无求安、食无求饱,他以艺立身,以艺度人。前几年,有一位自称是一中学生的人费劲周折找到了董老师,想求一幅董老师的书法作品,当得知该人是因为他老父亲特别喜欢董老师的字,而他所求恰是为老父亲祝寿之用,董老师欣然书写一幅字相送,鼓励其人孝心可嘉,并且谢绝了该人的润格酬劳。多年来对于一些名胜古迹、寺院道观、学校等处题字,董老师皆以善事为之,慨然相赠,不取分文;并常资助一些义学及生活困窘之人。
退休以后的董老师,依然孜孜不倦的在艺术上探索,画的题材多为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桃子、葡萄、牵牛花、兰州软儿梨、白菜、百合等蔬菜水果,读先生的书画如先生一般,平和谦守、冲淡高古,清而不薄、厚而不浊,散发着一枝一叶总关情的“悲天悯人”的宗教情怀,以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绰然独立的君子之风。他的身上充满着中国传统中“士”的风骨,不趋炎、不附势。他的画来于生活、来于传统,画的都是俗物,恰如古人所言“美不自美,因人而彰”,这些常见的俗物在他笔下却透着笔墨情趣以及生机盎然的人性关怀之雅!在他的笔下一片秋叶、一个桃子都给人艺术的享受、朴素的乐趣、美的熏陶!他的作品不仅是“聊书胸中逸气”更是“化去杂欲”的畅神之作。
实系后学之管窥,但所述皆为事实。
斯人已去,而作品长在!
人对自己的评价可能更见其为人:
附一:2006年董老师自写简介(也是郑铁林先生文中提到的简历)
董戈翔,别署虚斋,穆斯林,一九四一年生。一九六五年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美术系油画专业班,长期从事教学工作,特级教师。尊重传统艺术,讲求艺术纯粹,不薄今人,更厚昔贤。
附二:董老师2018年为某展览自写的简介
董戈翔艺术简介
董戈翔,别署虚斋,1941年生于兰州,1965年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美术系油画专业班,长期从事美术教育工作,系甘肃省特级教师。从事油画、国画、书法等艺术形式的创作。作品参加过国家级及省内外展览,部分作品被中央机关和博物馆、图书馆、纪念馆等单位收藏。中央广播大学曾录制《董戈翔写意蔬果十讲》,由中央广播大学音像出版社出版发行,并在中央教育台播出。2012年赴美国圣地亚哥参加国家文化部组织的《第四届视觉中国美国圣地亚哥艺术展》。甘肃省文联、省电视台联合录制“中国西北角、艺苑人生《董戈翔写意翰墨》”并在甘肃卫视播放。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附三:董老师为采用他作品的2022年大雅文化周历所写简历
董戈翔,别署虚斋,1941年生于兰州,退休教师,中国美协会员
1989记者对董老师的专访